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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上靠著牆﹐我發現自己在發抖。電話播通了﹐每響一聲我都感到更緊張﹑更緊張﹑更緊張。如果你接起電話﹐我要用什麼樣的語氣跟你說話呢﹖如果你看到我的號碼就不接電話﹐像去年那樣﹐那我要怎麼辦﹖

　　不就是四個字﹖我安慰自己。萬一你接起電話﹐就用像拜年時說“恭賀新禧”的表情。連在網路上你都惜字如金﹐除非我有灑狗血的好理由你才以“客觀地置身事外”的角度分析一下﹐所以如果你聽起來不太想說話的樣子﹐就快快收線。最重要是絕對不要因為我自己想跟你多講兩句話﹐卻讓你覺得是因為我又寂寞了才會突然想起你。

　　萬一你不接電話﹐我就留言給你吧。你可能睡了﹐也可能在地下室收訊不好﹐也許跟朋友慶祝所以聽不到鈴聲。留言也許比較好﹐因為我可以不必擔心你的反應﹐也不必擔心你這一年來常有的無反應又把我瞬間移動到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央。

　　空無一人不一定是夜半﹐但寂寞的滿天黃沙確實源自於你的刻意疏離。你也許不明白﹐世界上沒有誰能夠替代誰﹐而屬於你的那個空間從你離去後漸漸變得鬼影幢幢。一部份的我持續在蜘蛛網下獨坐﹐青色的半透明鬼魅在夢境裡終於給我一個擁抱﹐卻總是略帶寒氣地穿透我的身體﹐於是我在沉默的尖叫聲中驚醒﹐然後發現自己的眼淚仍然不足以在沙漠中形成綠洲。如果我是人魚﹐光是為你掉的珍珠大概可以沉掉幾艘海盜船﹔可惜在沙漠裡的眼淚很無用﹐連棵仙人掌也不如。

　　很難形容那是什麼樣的一種害怕﹕當貼近心中重要的人時卻如履薄冰﹐就怕一個不小心又發現自己已經失去讓你放心笑起來的小小魔法﹐只能蒼白而且面目可憎地堅持流連在已經人去樓空的所在。

　　最後你接起電話﹐語氣聽起來輕鬆愉快。背景裡鬧轟轟地﹐你說謝謝﹐還在烤肉呢﹗

　　凌晨烤肉﹖以前我一定會再問的﹐哇這麼晚還在烤肉噢跟誰啊好玩嗎今天還做了什麼明天怎麼慶祝﹖但是腳尖點在薄冰上﹐再不敢使力。我聽到了﹐你現在很好﹐但是如果再問下去而你又是單字回答﹐我在破冰跌落的瞬間並沒有人能夠救我。匆匆地﹐我還是躡足逃離。四個字已經帶走我所有的勇氣﹐而你一定也不會想在生日聽到我顫抖的聲音。

　　生日快樂。其實我想要祝你平安健康﹐每天都順心如意。不要迴避人生裡可能有的各種幸福﹐因為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噢﹐你笑的時候把牙齒露出來就足夠照亮半個操場﹐所以千萬不可以吝嗇﹐不然操場上怕黑的蚯蚓會哭的﹐更不用說那些站在旁邊等著你照亮跑道的一大票性感美女。

　　而我等待有一天能夠再用這樣的語氣跟你說話﹐並聽到你真的又打從心裡面呵呵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