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教授最怕在課堂上跟學生討論自己寫的書。一方面是怕學生不敢提出意見﹐另一方面因為自家孩子再醜也是自己生的﹐萬一學生意見太過激烈其實心裡還是會有點疙瘩。

  文科因為研究生數目少﹐很多時候會跟大學部一起上課﹐然後額外再加小組討論課。這星期上完討論課後﹐教授特別交代我們要多準備一些問題﹐免得上課討論的時候那些大學部的小蘿蔔頭會懼怕他為人師長的淫威而全班冷場。我們三個研究生其實跟教授都很熟絡了﹐於是四人當場開始耍寶演小話劇﹕

師﹕大家對拙作有什麼問題或意見嗎﹖

生1﹕教授﹐關於你在第一章裡的論點...

師﹕什麼﹖我第一章講得那麼清楚妳還對我的論點有意見﹐來人啊﹐把她丟出去﹗

生2﹕在民主的現代社會竟有這樣的暴權﹗(轉頭對生3﹐熱血貌) 好﹗因為這是關於中國與臺灣文化的課﹐所以我們應該以中國人的方式來抗爭﹗

生3﹕是的﹐棺材都準備好了﹐大家快一起把它抬進來擺在講臺上吧﹗打倒極權﹗步向民主﹗

(背景音樂﹕明天會更好。)

  當然這個在四下無人的小辦公室演出的小話劇不會真的再搬到班上去重演﹐因為這可關係到四個人在學術界的形象啊﹗但是教授的預感果然正確﹐我們三個安插在人群中的便衣各問過問題之後﹐全班就安安靜靜睜大眼瞪著教授的小眼了。教授於是把全班分成四大組(“這是我的秘密武器﹗哇哈哈哈...”自我陶醉因而有點露出馬腳的教授如是說。)﹐然後分發兩個問題辯論。

  因為怕我們三個便衣太油條了﹐放在同一組會把其它組欺負來當娛樂﹐我們又被分發在不同的群眾裡進行滲透工作。當我看到我的組員時真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辯論就是要有贏的機會才好玩﹐而我這一組看起來就非常不樂觀。其中有一個臉長得很長﹑皮膚很白﹑每次上課必遲到﹑而且還會站在教授的正前方張望整個教室找她喜歡的位置的女生﹔我暗地給她取了個外號叫“白目馬臉妹妹”﹐簡稱白馬妹妹。白馬妹妹的白目顯然並不局限於上課時突然走進教室並把瘦小的教授完全擋住﹐我還發現她一有聽眾便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可是內容不止大家聽得滿頭問號﹐在全組瞪著她兩分鐘後﹐她突然說﹐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耶﹗

  在十分鐘討論時間被白馬妹妹浪費掉四分之一之後﹐我決定還是要以魄力取勝﹐命運在自己手裡﹐不能為一匹害群之白目馬而葬送了天下。於是我開始詢問其它組員﹐威脅利誘出意見後整理出簡短的論點。終於輪到身邊最後一個組員﹐那是個熱愛橘紅色的日本小男生﹐常在上課時坐在我旁邊的位子用奇異的眼光盯著我看﹐外號“大和橘紅花痴男”﹐簡稱橘花男。當我微笑著把臉轉向橘花男﹐他的臉在三秒鐘內脹成他心愛的橘紅色﹐然後用跟金城武差不多棒所以沒人聽得懂的英文(可惜他長得完全不像﹐唉唉)說了兩句因為我完全聽不懂所以現在也無法重複的話。

  其實姊姊我也不想測試你純潔的少男心﹐可是我是問你有關中國文化跟現代民主的相容性﹐又不是問你晚上有沒有空出來喝一杯﹐不用那麼緊張吧﹖

  不久教授帶著得意的表情要我們閉嘴。我們必須瞭解一個事實﹕教授計劃這個辯論其實只是一個手段。當年中國人民忙著互相鬥爭的時候就忘了要挑毛主席的毛病﹐不然毛澤東何必一下鼓勵勞工革命﹐一下鼓勵貧農革命﹐一下又要鼓勵學生革命呢﹖咱家教授其實是想要混時間的﹐誰辯贏了辯輸了只要下課時間一到就馬上忘記。

  做人對輸贏可不要執著﹐祝大家有個快樂的週末﹗教授明顯壓抑著狂笑的慾望﹐嘴角以誇張的角度彎曲﹐開心地對我們說再見。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chiffonbleu 的頭像
    chiffonbleu

    雪 紡 牌 遊 戲 記 事

    chiffonble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